眼前的中年人面露市侩之气，就连两抹小胡子也让人不太喜欢，但晏晚定了定神，还是从容问道：“只是不知道，鄢大人想催到什么程度呢？”
“什么程度？”鄢懋卿愣了下，爽快笑道：“自然不会让您收了委屈，您只管开口便是了。”
他倒是以为晏晚也想中饱私囊，等着分一瓢羹呢。
晏晚意识到他想偏了，摆了摆手道：“不，我也只是给个术法，就算您有意如此，也要自己日日上供才可以。”
“你说的那五鬼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？”鄢懋卿招呼着侍女端上来十来样不同的点心，热切道：“大概多久能奏效？”
看他这样子，倒是急得很。
但凡和铜臭混久了，迟早会染上些赌徒的执念。
原先可能一两金子便会富足，但是捞的钱越多，心里的欲求便越难满足。
晏晚把他的八字看了一遍，低头批算了一刻道：“先生似乎……功名来的略早了些？”
鄢懋卿听到这话，不由得一愣，佩服道：“姑娘连这都能参透？真是奇了。”
按照原先的命数，这位鄢大人起码今年才会取到功名，怎么说也不可能现在就坐上盐政司的高位。
晏晚想不通其中门道，皱眉道：“从前也找过什么辅助么？”
“嗨，就是那个如今被满门抄斩的陶氏，”鄢懋卿也没有隐瞒的意思，索性坦诚道：“我家父亲与义父是世交，十年前我久考不中，严大人便为我举荐了那个陶方士。”
要不是在陶仲文垮台之前，严嵩就过河拆桥的撇了个干干净净，恐怕早就被皇上迁怒地抓去一并揍屁股了。
照鄢懋卿这意思，他十年前便已经设法催过福禄了？
晏晚愣了下，倒是不敢随意下手了。
正常人一生能经受的荣辱财禄也就那么多，若是想法子提前支取，不仅要折了平日的运气，更可能殃及阳寿。
这鄢懋卿从前便央着那陶仲文施法，三十岁便中了进士，如今还想把已经所剩不多的财运尽数榨个干净，若真是由着他，恐怕也真的活不了几年了。
本身这种昏庸的贪官死一两个没有什么，怕的是事后追究到自己头上。
晏晚叹了口气，还是决定犯一次险，摊开手掌道：“先予我一文钱来。”
这是她算命的老规矩，但凡有人来找她卦个八字，都得象征性的给一文钱，用来避讳不好的预兆。
鄢懋卿早有准备，嬉皮笑脸的掏了枚嘉靖通宝，放在她的手心上。
晏晚只觉得掌心一沉，定睛一看，这通宝竟是纯金打造的，就连四个字那也被雕琢的精细清楚。
她沉默了一会儿，还是把那枚通宝收下，沉声道：“今日我所说的法子，乃是旧朝秘术，大人务必不要走漏风声。”
鄢懋卿正等着这样头等的好事情，忙不迭的应了，如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头道：“都听您的。”
“这五鬼运财，乃是设坛供奉五位财鬼，拜托他们将别家的钱财搬到自家屋里，”晏晚执了笔，断续地写下了几行字：“他们自然是暗中搬运，一旦功成，您这儿就能突然碰着一笔横财又或者骗财，数额与供奉的诚意有关。”
接过纸一看，上面写了不少奇怪的物事。
首先，要设一密坛，除了供奉者之外，其他人一概不准看，更不用提碰上一下。
其次，这密坛里要供奉白米五碗，其中应埋下供奉者的指甲、毛发以及八字。
看到这里，鄢懋卿哪里还坐得住，当即使唤家仆去吧最好的偏房打扫出来，抄起剪子就要剪些头发下来。
晏晚在等着他捧米找坛的时刻，凝神蘸了朱砂，连着写了四十九张符咒。
这事若是做成了，催的横财越重，支取走的阳寿就越多。
如果这个鄢懋卿贪心有余，可能明日便朝夕不保了。
若不是自己本身混入了严府，面上看着也是严世藩的近友，这位鄢大人还真不太可能如此信任自己。
思索之际，鄢懋卿已经布置好了相关的物件，也把指甲发须一并剪了些，一并埋进了那上好的白米之中。
晏晚一路画符写的手酸，四十九张数量繁多，还要严丝合缝，每一点勾画都不能出错。
“自后天，也就是庚戍日起坛，”她放下笔，揉着手腕叹气道：“我把口诀同你念一遍，一定要悉数记住，每日烧符时快速念完，最好一字不差。”
她开口念一句，旁侧的小厮就飞快地记上一句，没想到这口诀冗长繁杂，单是一气儿念完都让人舌头发麻。
“姑娘，还有别的要嘱咐的么？”鄢懋卿使了个眼色，让自己的下人把东西全部封存好，什么都不要显露，转头道：“供奉七七四十九天，我是记得的。”
“念咒的时候，可能会有些异响。”晏晚揉捏着手腕道：“比如香炉突然起火，又或者是酒杯倾倒之类的，这个时候只要照常继续便可以了。”
“鸡鸭鱼果、良米好酒，自然都不会少着供奉，”鄢懋卿追问道：“燃的香有什么讲究么？也选些名贵的物事？”
“自然随意，”晏晚平静道：“中间一天都不要中断，固定时辰前去烧符念咒便是了。”
听了这话，鄢懋卿大喜过望，当即又对一旁的小厮挥了挥手。
很快那下人便捧着一块木枕过来，小心翼翼地捧到晏晚身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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