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朝人当然不知道王阳明是谁。
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儿。
晏晚虽仍然无法消化各种现实，自己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，索性问他们要了些相关的典籍，一路看了下去。
他们从车马转了水路，顺着长江渡船而下，不日便到了江陵附近，补充粮草之余略作休整。
虽然人是接到了，蓝道行和黄绾的心里也有些嘀咕。
本身十三年前，师父嘱咐他们的时候，说的恳切动人，让人觉得会来个神通广大的人物，一改国运。
可是目前看来，这个女子虽然轻功不凡，言辞也不像这个朝代的人，但是并不能让人放心。
皇帝虽然热衷于修仙炼丹，但是本身靠这个投机的道士太多了，更何况宫里的大臣们有事没事也给他献上各种得道的真人，凭他们两的地位，根本没办法把晏晚送到北京去。
就算真的去北京了，道士的名额估计早就满了——总不能把她送进宫里，让她一路蹿到宠妃的位置，成天给皇帝吹枕头风吧。
用膳的地方叫屏星楼，是荆州府当地口碑相当不错的小馆子。
蓝道行为她和自己要了些清粥小菜，茶余饭后又有了别的心思。
不如试探一番。
“晏姑娘，”他放下筷子，看着慢条斯理用着小米粥的晏晚，露出淡淡的笑容：“不知您所说的纯阳宫内，都教些什么呢？”
晏晚放下瓷勺，慢悠悠道：“剑道之术。”
“什么剑？”
她的眸子亮了起来，不急不缓道：“昔日有剑客如庄子者，十步杀一人，千里不留行。而所御之剑尚分三种：天子之剑，诸侠之剑，庶人之剑。”
剑不同，御剑之法也不同。
蓝道行愣了一秒，下意识的追问道：“什么道？”
“天之玄道，地之丹道，人之大道。”
“这倒是玄妙了。姑娘说的让人云里雾里的，似乎精通颇多，”黄绾露出玩味的笑容，慢悠悠道：“你可算的出来你背后坐着的那食客，是男是女，年方几何，有甚身份？”
晏晚瞥了眼碗前的筷子筒，数了数剩余的木筷，沉默一刻后开口道：“是少年郎，十六左右，已考取了功名。”
蓝道行正欲唤一声那位背对着她坐着的食客，好验一下真假，只听见一声轻笑，那书生起身离座，立在晏晚身前，墨眸里有着淡淡笑意。
“姑娘果然了得，竟所言全中。”
晏晚闻声看去，瞥见那一双明灿若寒星的凤眸。
她身侧的黄绾面色一变，也跟着认出来了这龙章凤姿的少年是谁。
这荆州城里，除了他以外，再没有第二个十六岁便能考中举人的奇才。
明朝建立以来，才子神童一直不少。前有《永乐大典》的编纂者解缙，文章惊古卓绝，自幼博览群书，现有已离朝的状元杨慎，他的父亲杨廷和十九岁便进了翰林院。
当年名动四方的唐寅，十六岁中了秀才，震惊了整个苏州府，而这个眉目俊朗的少年，十二岁就考取了秀才，还被当时的荆州知府赐名为张居正。
晏晚虽不知道具体的情况，却也多看了一眼这个年少的举人。
他俊眉疏朗，凤眸生光，颀长的身段挺拔如竹，浅浅的笑意让人觉得亲切。
还没等黄绾出声询问，那桌的另一个人也起身走了过来，随他一同坐在了他们的身侧。
这次他们两位都愣住了，不由得一齐站起身来，拘谨的行上一礼。
“这位是辽王。”蓝道行见晏晚也随他们一同作揖，低声提示了一句。
“有趣。”那个面容略有些阴柔的蓝袍少年挑起眉毛，倨傲的打量着面色平静的晏晚：“你是怎么算出来的？”
晏晚垂眸抬手，把那筷子筒摆在了桌子的正中间。
只见筷筒的左侧还剩五根木筷，右边有七根。
“左侧五根，对应坤、艮二卦，”她示意他们看向那筷子，补充道：“既然是土棕色的筷子，那便排除了坤所对应的黑色，预示为艮卦。”
“艮为少男，巽为长女。”蓝道行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，回忆道：“这是易经里的。”
“不错，既然是木制的筷子，便对应了震、巽二卦，”晏晚指尖一拨，将另一侧七根筷子拢到一起：“冬春之交，暗雷涌动，自然是震卦了，为阳数，整个卦辞里又只有六种意象，自然顺数推回一阳卦辞——”
“震来虩虩，后笑言哑哑，吉。”张居正不假思索道：“亨通之相。”
“十六岁是如何算出来的呢？”黄绾惊异道：“真是奇了。”
“这本是易经中衍生出来的易术，倘若要细细解释，却也麻烦。”晏晚一面解释着，一面抬手看向张居正：“还请予我一文钱。”
“可是算卦报酬？”那少年笑了起来，抬手拎了盒自桌上放着的五福酥，递到她的面前：“算卦若不收钱，视为凶兆，我懂这规矩。”
这清冷若水仙的女冠看起来比自己还小，却精通易术，让他颇有些惊讶。
不过看她桌前浅浅的小碗，以及早已见底的茶杯，恐怕是还没有吃饱。
真正饱足的人，面前的茶碗总是半满的。
如张居正所料的是，晏晚并没有推辞，她起身接了那盒点心，眼睛里流露出浅浅的笑意。
辽王向来是爽快心性，与黄绾他们客套了两句，便开始唤小二来送上尚好的酒菜，没过多久便开始与他们畅笑划拳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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