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向冬感到呼吸一窒。
他最害怕的状况发生了。
他深深地看着她：“顺心……”
她黑亮的眼睛终于转向他。
“我没想过要和你发生什么纠葛，真的，不管你信与不信，我帮你的初衷只想让你活得舒心快乐。今天的事，错全在我，你不用为难，我明天会把话向伯母说清楚。至于我们……”她的神情很难过，手指绞在一起，别过脸。“你也不必担心，我会离开你的生活，不会打扰你的。”
烟雾在手指间袅袅升腾，他的心也跟着身边那抹倩影浮浮沉沉。
对顺心，他无法去责备。因为是他一念之差使她淌进了浑水。如果一定要去怪谁，那首先受罚的也应该是他自己。
她的心意固然令人惊讶，但仔细想来，却也符合情理。试想，哪个未婚的女孩子肯冒着名誉受损的风险无条件做他的临时女友呢？
除了喜欢，其他的理由似乎都无法成立。
可令他感到惶恐不安的是，乍听到她的告白，他竟没有想象中那样激烈的抵触。包括现在，除了深深的愧疚，就是对她未来处境的担忧。
因为母亲，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。
他苦笑：“你以为，承认一切就能撇开关系了？”
真是个天真的丫头。
大家如果以为尚雨虹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维护儿子的母亲，那就大错特错了。母亲的做事手段，在京城的圈子是出了名的厉害。当年选择在X军区服役，一来是因为素卿的墓留在了江北，二来就是为了避开母亲的过度关注。只有离开了繁华浮躁的帝都，他才觉得自己能够自由的呼吸。
陆向冬心里清楚，母亲默许他留在X军区，是因为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专人向她汇报。包括夏顺意之前忽然转变态度，还有顺心和他戏剧化的开始，一样都没能躲过她老人家的掌控。
可她并没有属意两姐妹中任何一个，不用明说，只需看她冷淡的态度便可说明一切。
母亲自以为聪明的做法唯一的疏漏就是不该绕过夏顺意直接见顺心。凭着这一点漏洞，陆向冬已经大致猜到了母亲真实的目的。
她已经有了属意的儿媳人选，不然不会对顺心如此鄙视和不屑。她此次来，是要和他摊牌的。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，是来逼他就范……
世事难料。
不止是跋扈强硬的尚雨虹，连洞晓内情的陆向冬也没想到，偷偷喜欢上他的顺心竟然用怀孕给陆家伯母来了致命的一击。
母亲能不气急吗？
她那么精明的一个人，从未尝过失败的滋味，又岂肯轻易把儿子的良缘错失掉……如果她证实顺心在说谎，那么，等待顺心的结果，连他这个儿子都不敢去想象。
所以，他才说，小熊猫是个天真的丫头……
顺心的脸腾一下涨得通红，她瞪着澄澈晶亮的眸子，不满地说：“那你想怎么样！难道，明天真让我去医院丢人？”她发怒的模样，配上高高耸起的钢丝头，像极了夜晚出没的小狮子。
看着她，陆向冬忽然间很想笑。
即使心里结了千丝网，应该愁绪满怀，可是看到她有趣生动的表情，还是像看到了黎明前一缕宝贵的阳光，令人精神一振。
“不去恐怕不行。明早你请好假，我过来接你。”他的语气不容置喙。
顺心脑袋短路，她要去吗？不是要和她撇清关系了吗？为什么要去啊……和她有毛关系呢？
X军区医院妇科诊室。
年逾花甲的妇科大夫把个化验尿的一次**皿交给顺心。
“卫生间在走廊东头，尿液不要太多也不要太少。”
顺心脸庞微红接过来，说了声好。
尚雨虹摒弃了以往的排场，只让陆向冬跟着，低调地坐在妇科诊区外等结果。见到顺心出来，她冲着儿子努了努嘴。
“去看看。”
陆向冬把顺心带过来，低声说：“妈妈，医生要做尿检。”
尚雨虹视线扫过顺心手中的器皿，眉头紧紧蹙上。她摆摆手：“去吧……”
顺心转身走了。
陆向冬想陪着一起，却被尚雨虹叫住。“向冬，你留在这儿，我去。”
说罢，不等儿子有所反应，她便紧跟在那抹纤瘦的身影来到走廊。
尚雨虹怀揣着目的，自然不会去关注走廊上人来熙往的人群，她的目光紧锁在顺心身上，监视她的一举一动。看到她没有和任何人说话，直接走进空荡荡的卫生间，尚雨虹才转身走回等候区。
儿子带着嘲讽的表情，让尚雨虹脸色变得难看。
“我要不是为了你好，才懒得做这些低三下四的行为。”她顾及着儿子的颜面，没有指责他的不检点。
陆向冬撇撇薄唇，挪开了视线。
有什么好说的呢。
她的做事方法向来独断跋扈，他从小就知道。
当早早孕试纸上两道红杠如同毁灭世界的符咒亮在尚雨虹的眼前时，这个姿态高贵冷傲的夫人，一下子被打倒了。
她哆嗦着嘴唇，不可置信的目光在妇科大夫和顺心身上来回转换……
“大夫，有没有可能弄错！”她不相信，她觉得命运又在跟他们陆家开玩笑。
大夫抖了抖手中的试纸，不大高兴地说：“怎么可能搞错，你亲眼看着测试的。”大夫瞅瞅小媳妇模样的顺心，又看看失落绝望的尚雨虹，有些明白了。
原来是个未出生就不受待见的小生命。
“孩子要还是不要？你爱人呢？”大夫朝门口张望。
顺心不安地抬头，看到尚雨虹悲愤的脸，只能低声说：“他……在外面。”
“夏顺心家属！夏顺心爱人……进来一下！”
孩子是免死金牌。
尚雨虹无法接受也得学着去适应残酷的现实。
失望、愤恨到了极点，但只能竭力压着火气把质问的地点换到了医院附近的茶社。
“向冬，你先说！今后如何打算？”
看着母亲因为失却风度气质而变得扭曲的脸，陆向冬的脑海中闪现出尚雨虹褐色皮包内薄薄的一页纸。那上面是顺心工作生活的全部资料，她在重点部分画上了刺目的红线，在资料右下角的空白处，他还看到了B市市高官和国土局局长的电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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